2014年2月17日 星期一

勇者物語之後*3



雙手握拳放在桌上,嘴巴因為壓抑想笑出來的欲望而呈現奇怪的弧度,希比斯幾乎是瞪地來回巡視珍妮和約翰,兜帽下的細長藍眸睜得像是死撐著抵抗睡意的小孩一樣誇張。

見到希比斯這樣的表情,約翰不禁感嘆,精靈真是最神奇的種族了,就算表情在怎麼古怪,還是給人如沐春風的感覺,為什麼這樣的表情與動作,在人類身上表現只像欠打的小孩,但在精靈身上卻還是散發出優雅的氛圍?

「希比斯,」絲毫不被希比絲興奮的心情影響,珍妮神情平淡,灰色的眼眸直直地望進希比斯的藍眸,「你確定你不是碰到一個同樣叫『艾略特』的人類?」


「我……」

「而且你知道嗎?就算艾略特轉生了,那個是艾略特轉生的人也不一定會叫『艾略特』。」就像是教導孩子的母親一樣,珍妮一字一句仔細地說道。

「這個我當然知道!不要把我當成以前的那個我了!」為避免再次被插話,希比斯迅速地答話。

「那我問你,剛才迷路的人是誰?」

「咦?」不像剛才那般堅定,希比斯的藍眸溜到左邊又晃到右邊,雙手也纏在一起,「那、那個……那個是意外啦!」

「是喔,但是同樣的意外已經發生十幾次了。」

「都、都是因為人類啊……」像是被母親責罵的小孩,希比斯的聲音如蚊蚋般細小。

「那你說說看,是誰把掩飾精靈身分的斗篷弄丟的,還有你身上的那件又是哪來的?」

「這是艾略特給我的!」只注意到珍妮第二個問題,希比斯就像見到糖果的小孩,雙眼睜得老大還閃閃發亮。

「惹麻煩到陌生人身上,還敢說你不是以前的你。」

「是艾略特!不是其他人類。」

「你要了解啊,希比斯,」撐著額頭,珍妮像是感嘆這個月又透支的母親一般,緩緩說道,「艾略特不在了,要替你收拾殘局的可是我。」

「所以我說,我、找、到、艾、略、特、了!」鼓起腮幫子,希比斯用力地強調他所發現的事情。

「你真的確定那個人類不是一個同樣叫『艾略特』的人?還是其實他叫『艾利克』你聽成艾略特?」

「珍妮!妳就不相信我嗎?」

「咳。」發現談話繞了一圈回到最初的問題,約翰咳了一聲,打斷兩人話不投機半句多的兩人(一魔法師一精靈),「先說說為什麼希比斯你認為那個人是『艾略特』吧?」

「約翰!」帶著感動的笑容,希比斯完全沒注意到約翰剛才一直在看戲,只把對方當成和自己站同一邊的同伴,「因為感覺完全一樣啊!」

「感覺一樣?」

「什麼感覺?」

「啊……完全一樣有點不對,因為剛才的感覺比以前的有點低。」

「希比斯,什麼感覺一樣?」打斷希比斯歪頭比劃著什麼的舉止,珍妮加重語氣,再問一次。

「就是拉著領子跑的感覺。」希比斯拉了拉後領,「以前艾略特不是常這樣拉著我跑,剛才艾略特拉著我逃離人群的方式跟艾略特是一樣的,而且感覺一樣。」

聽著希比斯的話,約翰與珍妮同時想起艾略特拉著希比斯跑離各種危險(像是希比斯好奇地想觸摸沼澤裡的食人花、不知道為什麼招惹了卡拉卡拉獸、愚蠢的發言惹的喬生氣的要毆打他………等各種事蹟),就某方面而言,艾略特實在很讓人尊敬。

「嗯?怎麼了?我的臉上有什麼嗎?」

「不,沒什麼。」

「沒事。」

──艾略特,辛苦你了。

在經過這次沒有艾略特的旅行後,約翰與珍妮更深切地了解到艾略特的存在是多麼的重要。

「嗯──總之,希比斯你先試著說看看你碰到艾略特的情形吧?」

「……。」珍妮抬眸看了眼約翰,像是要確認約翰的話是不是認真的一樣。

「就,今天早上我們不是從派提鎮出發,我記得約翰你因為昨天被人群纏住,所以累地不得了躺上床就睡了,之後早上不知道為什麼床上出現了汙泥,想到就覺得太神奇了……」

「希比斯,直接從不久前你跟我們走散那邊開始說,而且被人群纏住的是你,另外,你昨天因為不小心跌進田裡弄得一身泥,所以躺上床的時候也順便把泥巴也沾了上去。」直接打斷希比斯的話,珍妮雙手環胸,面無表情地看著一臉糊塗的精靈。

「咦?是這樣嗎?」

「就是這樣。」

帶著和煦的笑容注視珍妮與希比斯的互動,約翰不禁感嘆道:「珍,我發現經過二十年後,妳的話變多了。」

「是喔,約翰我這才發現你變胖了。」

「這改變很好。」就像沒注意到珍妮話中的諷刺,約翰維持一貫的笑容。

「咦?珍妮妳現在才發現約翰變胖嗎?我可是一見到約翰就發現他變胖,而且也變老,還有頭髮也變少了。」

「……。」

「……希比斯,我們說回你怎麼遇見『艾略特』的事吧?」不自覺得摸了摸凸出來的肚子,約翰覺得他深受打擊,而且還是三聯發,更重要的是說話者完全無心。

「你們決定好要吃什麼了嗎?」搶在希比斯回答之前,洪亮開朗的聲音闖入他們之中。圍著圍裙的紅髮婦人帶著爽朗的笑容,挽起的頭髮垂下幾縷髮絲,褐色的眼眸如彩虹般彎起,在眼角折出的皺紋沒折損半點婦人的美貌。

「咦……?」望著突然出聲的婦人,希比斯總覺得對方的面容有些熟悉,但一時間卻又想不出是誰。

「是,請給我們……」

希比斯完全沒聽進約翰點了什麼,他拼命想著對方跟誰很像,過了好一會,就在婦人要離開之前,希比斯突然衝著婦人問道:「妳就是莎夏嗎?」

「是!我就是!」被突如其來的問句嚇到,莎夏反射性回答後,才冷靜下來看清楚問的人是誰──雖然在室內卻穿著斗篷戴著兜帽,從陰影中隱約可見到對方擁有藍色透明澄澈的眼睛,就算表情是張大嘴的癡呆樣,還是給人優雅、美麗、溫潤的氛圍──實在太不可思議了。

「我就是莎夏,請問有什麼事嗎?」揚起笑容,莎夏禮貌地問道。

「那個,是艾莉絲推薦我們來的,艾莉絲叫我這樣說。她還說要我們在這裡等她帶我們去找艾略特。」

為希比斯突然的插話驚訝了下,約翰和珍妮對視一眼,因為不了解情況只能在一旁看著希比斯與名叫莎夏的婦人說話。

說起來,這裡是「莎夏餐館」呢。

湊合著與希比斯碰面後得到的少許訊息──像是找到艾略特、突然堅持說要到哪家餐館、堅持找到艾略特、突然冒出的女孩子的名字「艾莉絲」、是艾莉絲說這家店的、去找艾略特──約翰推測艾莉絲應該是和艾略特在一起的女孩子,只是不知道他們之間是什麼關係。想到這裡,約翰又偷偷瞄了眼沒什麼表情變化的珍妮,然後嘆了口氣。

「嗯?你們是艾莉絲的朋友?但是我從沒見過你呢。」

「啊啊啊!那是因為我們今天才到這裡!然後就迷路了……」因為莎夏疑惑的語氣而慌了手腳,希比斯倐地站起來,掀開兜帽,露出金色透明的頭髮,還有與人類不同的尖耳朵,「還有我是精靈!是勇者的那個精靈還有魔法師之類什麼的,所以艾莉絲很興奮地叫我們來這裡,可是艾略特都沒有理我……」

因為希比斯自爆性的發言,瞬間他們成為所有人的注目焦點,但始作俑者卻還是完全沒察覺發生了什麼事。

「唉唉唉……」

「……希比斯。」瞪著一臉狀況外的精靈,珍妮從牙縫裡擠出對方的名字。

「咦?怎麼了嗎?約翰、珍妮?」

「欸?精靈?勇者的夥伴?那麼這兩位也是囉?」莎夏驚訝地半掩嘴巴,褐色的眼瞳微微睜大。

「是的。」面對莎夏的提問,約翰不疾不徐地站起身,伸出右手,「您好,我是約翰,這邊這位是希比斯和珍。」

「妳好。」珍妮點了下頭。

「唉呀……啊,我是莎夏。」握住約翰的手,莎夏眨了眨眼睛,表情滿是不敢置信,「雖然聽說過勇者的夥伴出現了,但我實在沒想到你們會來到我家的店……,啊,很抱歉,這真的是太讓我驚訝了,畢竟您們是我們的英雄。」

「不,沒關係。」理解地笑了下,約翰望了圈紛紛站起來,準備往他們這聚集的其他客人,不好意思地說道,「只是很不好意思,好像又引起騷動了。」

「啊啊。」也跟著發現店裡的情形,莎夏思索了一會,「雖然我很能了解他們的心情,只是您們現在是店裡的客人,而且好像又是艾莉絲請您們過來的……嗯……要不要到裡面去呢?雖然空間有點小和雜亂,可是不會讓其他人打擾到您們。」

「啊,真是不好意思,那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好的。」雖然還未從震驚中回過神,莎夏還是反射性地揚起營業用笑容,「那就跟我來吧。」

「謝謝。我們走吧,珍、希比斯。」

「好!」

「……。」

希比斯和珍妮接連站起來,他們跟在約翰與莎夏後面,繞過滿臉興奮的其他客人,穿過吧檯後面的木門,進入連接廚房堆滿物品的小通道,接著再轉個彎,莎夏打開另一扇門,是一個小房間,一張簡陋的桌子和幾張椅子就占據房間的絕大部分空間,與房間幾乎同寬的窗戶透入中午的艷陽,莎夏打開窗戶,徐徐微風吹進房間,趕走了一些悶熱。

「這是我們平時休息的地方,很小又很簡陋實在很不好意思。」

「實在很不好意思這樣麻煩了。」

「不會,對了,您說是艾莉絲請您來這裡的?」

 「啊,關於這件事……」

順著約翰的動作,其他二人全都跟著看向如貓般正在認識新環境的希比斯。

「咦?我?」注意到眾人的目光,希比斯疑惑地笑了笑,「什麼事?」

「唉……」

「……。」

「您說是艾莉絲請您來這的?」與嘆息和無言的昔日夥伴不同,莎夏很有耐心的維持著笑容,「嗯……精靈大人?」

「我是希比斯,叫我希比斯就好了。」稍稍停頓下,希比斯有點難為情地搔搔頭,「而且也不必用敬語,大人啊、您啊都不需要。」

「好的,希比斯。」

與傻笑的希比斯對看一會,察覺到這樣下去會毫無進展的莎夏再度開口:「希比斯,你是在哪碰到艾莉絲的呢?」

「和艾略特一起碰到的,當我被人群包圍,艾略特抓住我的領子,拉我到一個小巷子中,接著又把一大塊布蓋在我臉上,然後我就完全看不到了,啊!那塊布就是這個斗篷,其實艾略特是要讓我用這個斗篷遮住臉的,對了對了,艾莉絲說她會帶我去找艾略特,莎夏妳也認識艾略特嗎?」

「艾莉絲和艾略特在一起啊。」從希比斯大半偏離問題的回話中抓出幾個想要的答案,莎夏往門口看了一眼,「聽你這樣說,你們認識艾略特?」

「是的!」

「這樣還真奇怪,艾略特那孩子我從小看到大,沒見過他離開這個城鎮啊。」

「那個是因為艾略特是……嗚、嗚──哈!約翰你幹嘛啊!」

「抱歉抱歉。」鬆開摀住希比斯嘴巴的手,約翰帶著歉意的笑容在下一刻僵住了。

「而且我還不小心舔到了,約翰你的手好噁心。」

「……。」默默地將手抹了抹衣服,約翰起了想回家的念頭。

「可以請問一下,艾略特是怎麼樣的人嗎?」代替無用的希比斯和正受到打擊的約翰,珍妮平淡地問道。

「嗯,艾略特嗎?雖然這樣說對你們很不好意思,尤其是約翰先生。艾略特是個完全不相信勇者傳說的孩子,聽艾莉絲說,艾略特有本約翰先生的著作,可是上面寫了很多筆記,都是在說約翰先生哪裡寫錯、哪裡胡謅。」像是想起了什麼,莎夏停頓了下,溫柔地笑了起來,「各位知道中央廣場吧?就是豎立了勇者雕像的廣場。十年前勇者雕像豎立起來的時候,還只是小不點的艾略特就一個人衝到廣場,抗議說那麼蠢的東西才不是勇者。」

「蠢?」

「是的,就是蠢。」回答珍妮學舌鸚鵡般的說話,莎夏繼續說道,「也因為這樣,那孩子常常被其他人嘲笑,可是艾略特確實是個好孩子。」

「那他和艾莉絲的關係是?」胸口像是煮沸的水一樣在沸騰著,強壓住那股激動,約翰直盯著笑得柔和的莎夏。

「他們兩人從小玩在一起,感情非常好,而且艾略特總是說艾莉絲是他的妹妹。說到這件事就很可愛,在艾略特見到還是嬰兒的艾莉絲時,就興奮的說艾莉絲是他的妹妹,明明那時候他不過是三歲的小孩子,就連話都說不清楚。而在這之後,艾略特也很照顧艾莉絲,就像艾莉絲真的是他妹妹一樣。」

又看向門,因為過於擔心外面的情形,莎夏雖然有些疑惑勇者的夥伴為什麼對艾略特這麼有興趣,但仍沒繼續問下去,她揚起營業用笑容,說道:「不好意思,我實在是很擔心店裡的情況,所以就先說到這裡,請你們放鬆的在這裡休息,等會我會送來剛才你們點的食物,還有在艾莉絲回來的時候跟她說你們在這裡。」

「啊……好的,謝謝還有麻煩妳了。」

「不會,可以招待勇者的夥伴還是我的榮幸呢。」

門打開又關上,瞬間房間只剩下他們幾個,安靜維持不到幾秒鐘,就被一臉興奮地希比斯打破。

「我就說吧!我就說吧!我找到『艾略特』啦!」

「珍。」雙手握拳,約翰一臉不敢置信地望向仍一臉平靜的珍妮。

「……。」

「真的是『艾略特』……,我可以這樣相信吧?」

「當然可以啊!約翰!就是『艾略特』!」

「沒有想到,竟然真的找到了……這是真的嗎?我可以相信吧?」

「珍妮!妳說說約翰嘛!就說是真的了!」

「在還沒見到、說過話之前都還不確定,反正等一下不就可以見到了?」淡淡的說道,珍妮拉出椅子坐下,態度與興奮不已的希比斯和正壓抑著激動情緒的約翰截然不同,絲毫不見半點亢奮。

「我就見過也說過話啦!珍妮!為什麼妳就不相信我?」

「說到這件事,如果他真的是『艾略特』的話,為什麼你沒有死纏著他,而是來找我們了?希比斯。」

「那、那是因為……因為艾略特都不理我,只顧著跟艾莉絲說話。」

打斷珍妮與希比斯,約翰和氣地看著即使癟著嘴仍舊給人優雅氣質的精靈。

「希比斯,你見到的『艾略特』大概是幾歲又長什麼樣子呢?」

「嗯……我還是很不會看人類的年紀,所以不知道艾略特幾歲,可是身高大概在我這邊。」希比斯比了比肩膀的位置,「好像沒很高?啊,好像只比珍妮高一點?」

「好矮。」

「嘛,搞不好只是還未發育完全。」為不在現場的「艾略特」辯駁一下,約翰推測道:「所以大概是十幾歲初的少年。」

「也有可能就這麼矮。」

「珍妮!」

「……。」

「不過珍妮剛剛說的也對,現在不管我們說多少也沒有用,反正等會就可以見到艾略特了,是吧?希比斯。」苦笑地看著雙手環胸臉撇向一邊的珍妮,約翰的情緒也沒剛才那般激動。

「約翰,你也不相信我嗎?」

「沒有這回事,剛剛聽莎夏女士講的艾略特也讓我覺得他就是我們在找的艾略特,只是……」

「只是什麼?」

回望希比斯乾淨清澈的藍色眼眸,約翰嚥下其他許多他想了很久卻不敢說出口的擔憂,「……既然精靈的上神大人都說艾略特在這個方向,那麼朝這個地方前進的我們一定會找到艾略特吧?」

「約翰你怎麼突然說這些啊?」

「沒事,說起來,希比斯你不坐下嗎?站這麼久我都累了。」說著,約翰拉開椅子坐下。

「約翰,你的體力真的變好差,人類真的這麼快就衰老了喔?」希比斯由衷為約翰擔心,眉間也添了些皺褶,「如果你不在了我一定會很難過,所以活久一點啊,約翰。」

「……謝、謝謝你的關心,希比斯。」艱難地扯出一個笑容,約翰打從心底覺得小孩跟精靈真的是最殘酷的物種,更別說是這兩種的混合體。
















碎碎念:

中間(後半段?)約翰激動的地方,因為最開始寫時自然而然就感覺到了約翰的激動,所以之後的修改我都沒碰那邊,就讓約翰去激動吧(誒)

希比斯是個好寫的角色,但另一方面來說,他也很讓我棘手。至於珍妮,直到最後我還是不懂他,請和我熟識吧,珍妮!(珍妮:⋯⋯。)

回圈式的對話,有次在同學間聽到,當下的想法是這段對話可以用!所以很激動,但是同學s一點也沒察覺到我在想些什麼,嘛~畢竟也不是很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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