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童話故事這樣說 03 小紅帽

如果童話故事這樣說 03 小紅帽

女孩從佈滿灰塵的樓梯走下來，小巧的腳上穿著的是紅色的皮鞋，這讓你想到了那個不停跳舞的女孩腳上的那雙受詛咒的舞鞋。

「啊啊啊，小公主，妳醒啦！」當你和女孩對視的同時，你誇張地跪在地上，一手護在胸口，一手高高舉起，就像個第一次接到王子角色的演員。

「是啊，王子陛下，女巫的詛咒就像是塊蛋糕一樣容易，很遺憾，這次又不用你出場了呢。」

就如同女孩有雙小巧的腳一樣，女孩的身高也不過到你胸口，但如此愛護著女孩的你，是不會故意說出如此明顯的事實，因為如小孩般的身高是女孩最在意的地方。

「不不不不不，敝人在下怎麼會是王子殿下呢？頂多是王子旁邊的騎士的馬的親戚罷了。」

「那麼王子旁邊的騎士的馬的親戚先生？」

「是的。」你接住女孩伸出來的手，以三拍子的步伐帶她前往單人座沙發。

「請問你是馬嗎？」

「這這這這是什麼樣的問題？實在是太傷我的心了。」你假裝受到嚴重的傷害，摀著胸口往後退了一步，接著又迅速回過頭，跪在女孩面前，拉著她的手，無比真誠地說道：「其實那匹馬是受到邪惡的魔法使詛咒才變成馬的，身為知道魔法使真面目的我也同樣受到詛咒，但是我不是變成馬，而是變成店員啊！而且還是在邪惡魔法使的店裡工作啊！」

「這真是太悲傷了！」女孩回握住你的手，與你相同的灰色眼瞳睜得大大的。

「是是是是啊！」

「可以請問你是在什麼樣的店工作嗎？」

「只不過是個微不足道的說故事店，而且還非非非非常奇怪。」

「那我可以要求聽故事嗎？」

「可、可可可是……」你委屈地望向門口，又為難地回望女孩，「那個金髮藍眼又戴眼鏡的魔法使就快回來了，要是被他發現區區一個小店員竟然在偷懶，一定會被處以丟出店外自生自滅的極刑的！」

「沒問題，包在我身上，我一定不會讓騎士旁邊的王子的親戚的馬先生受到懲罰的！」

「這真真真真是太可靠了，但我是王子旁邊的騎士的馬的親戚！」

「不管你是馬還是馬的親戚，儘管說故事吧！我一定會保護你的！」

「啊啊啊啊，美麗又溫柔的小公主，總有一天我一定會帶你逃出邪惡魔法使的掌心的！」

「嗯嗯，我等著那一天！親愛的騎士馬先生。」露出燦爛的笑容，女孩就似無比真誠地望著你。

「是的是的，雖然現在無法帶妳離開，去見見那廣闊無邊的草原，還有那波濤洶湧的大海，但是我可以為妳說無數又無數多的故事，只求小公主妳的歡心。」

你將女孩的手往胸口拉，深情地望著對方深受感動的雙眸。

「是的，騎士馬先生！請你為我說無數又無數多的故事吧！」

「那小公主妳有想要聽的故事嗎？」鬆開女孩的手，你往後退了幾步，紳士地行了一個禮。

「只要是親愛的店員先生你說的故事都好。」女孩歪著頭揚起甜甜的笑，蘋果般紅透的雙頰漾著小巧可愛的酒窩。

你眨了眨眼睛，似乎是想起了什麼，但立刻又像沒事般開口說道：「那麼那麼，故事就這麼開始了──

從前從前，比其他故事還要早的很久以前，有一個非常討厭紅色的小女孩，她的媽媽為她縫了一件讓其他小女孩羨慕的紅色斗篷，但是小女孩卻看都不看就把斗篷塞進衣櫃的最裡面。有一天，小女孩住的村子旁的森林裡的女巫生病了，受過女巫照顧的小女孩媽媽就跟小女孩說：「女巫小姐生病了，你就代替媽媽去探望她吧！」

「為什麼是我去？媽媽你不是很閒嗎？」

小女孩的媽媽絲毫不理會小女孩的抗議，堅決地為小女孩穿上她從衣櫃底層挖出來的紅色斗篷，還將裝了紅酒與蛋糕的籃子塞到小女孩的手中。

「為什麼要我穿這件斗篷？我最討厭紅色了！而且為什麼女巫小姐生病了，媽媽妳卻要我給她紅酒跟蛋糕？」

帶著恬靜的笑容，小女孩的媽媽不發一語的推著抵死不前進的小女孩走出家門，然後帶著溫柔又寧靜的笑容說道：

「如果你沒有拿給女巫小姐的話，那今天就不要回來了喲！」

小女孩鼓起紅通通的臉頰，瞪著碰一聲關起的家門，跺著腳轉過身子，在心底發誓未來如果她生病的話，絕對不會讓自己的小孩或是孫子帶著蛋糕和紅酒來探病。

「嘿，女孩……，妳沒聽過事與願違嗎？」大口吃著小女孩帶來的蛋糕，看起來只有健康和健康還有健康可以形容的女巫嘴巴周圍沾滿了糖霜，「妳越不希望的事，往往就這樣發生了。」

小女孩原本為女巫直接抓起蛋糕就拿來吃而張大的嘴現在因為對方的話顫抖了起來，「討、討厭啦，女巫小姐，怎、怎麼可能會這樣呢？」

「那我就來看看你的未來？就當作蛋糕還有紅酒的回禮？」舔掉粘黏在手指上的白色糖霜，女巫笑得讓小女孩頭皮發麻。

「不、不用啦，女巫小姐，這件事怎麼會發生呢？不用麻煩了啦。」雙手在胸前拼命搖晃，小女孩緩緩地朝門口移動腳步。

「沒事沒事，對我而言這根本不算什麼，而且要是真的沒有這回事，我也可以讓它……」女巫就像是在找什麼似的到處摸著身體，聲音也漸漸變得小聲，到最後只剩下聽不清楚的呢喃。

「咦？」瞪大了雙眼，小女孩鬆開原本在胸前扭絞在一塊的手，用她細瘦的小指掏了掏耳朵，不太敢相信剛才女巫最後說了什麼感覺很不妙的話。「女、女巫小姐？請問妳剛才說了什麼？」

「啊哈！」女巫露出了天真如孩童的笑容從黑色袍子中掏出了一手可握方便攜帶的水晶球，甜膩的手指在透明的水晶球上留下五個指印，見到這種狀況，小女孩為那糟透了的衛生習慣扭曲了面容，沒有察覺到小女孩鄙視的目光，女巫自顧自地望著那不僅粘黏著衣屑與灰塵還有無數多層層疊疊的指紋的水晶球——

什麼什麼什麼？小公主妳說這樣會不會干擾到預言？哎呀哎呀，很慚愧很內疚地必須說，敝人在下我也沒有使用過水晶球所以沒辦法回答小公主妳的問題呢……或許我之後可以問問我那擅長預言但是卻始終看不見未來另一半的老老老師？嗯？什麼？不不會，小公主拜託的是怎麼會是麻煩呢？而且能為小公主服務可是在下小人我那解決了國家未來預言卻始終看不見的伴侶，或許根本不存在，的老師大大大大大的榮幸呢！⋯⋯誒？老師的水晶球長什麼樣？哈哈哈哈哈，就跟故事裡那女巫手中的水晶球差不多，或者更糟？哇！怎麼突然打了個超超超超級大的雷了呢？咦？故事的後續？好的沒問題，小的立刻為小公主述說接下來的發展，另外，親愛的世界上心地最善良容貌最美麗的小公主，還請您忘記剛才不知道從哪裡流洩出來關於我那最最最最偉大的老師的傳言，在下小子最最謙卑的我怎麼可能會笑話我那始終單身的老師呢？那麼那麼故事又又又又要開始了，請坐在位置上仔細聆聽，最最親愛的小公主殿下——

望著那一點光澤也反射不了的水晶球，女巫突然發出了笑聲：

「哈哈哈！果然是這樣！」

「怎、怎樣？」小女孩看著那女巫就像是死神看著獵物進袋時會有的笑容，她又往後退了一步。

「妳在成為奶奶的未來裡，會因為孫女來探病而被大野狼吃掉。」

「誒、誒？」

「但是沒關係，住在妳家隔壁的獵人會救妳們出來。」

「我『們』？」

「是啊，妳孫女也被吃了。」

「那是哪門子的白癡孫女啊？」

「是遺傳自妳的白癡孫女喲！」

「……。」小女孩無言地看著女巫，覺得對方總是有意無意地想要惹她生氣。

「放心啦，雖然被吃了，但不會死的。」

「不、那個，可以請問為什麼有大野狼嗎？」

「啊？當然是因為妳住在森林裡啊。」

「那我為什麼會住在森林裡啊？」

「我怎麼知道妳？」

「……有什麼避免的方法嗎？」

「只要選擇獵人旁邊的房子，那就不會死囉！」

「我是說，不被大野狼吃掉的方法？」

「有什麼方法嗎？」

「我在問妳啊！女巫小姐。」

「我怎麼會知道呢？」

「啊——算了，女巫小姐，那麼籃子之後妳再還給我母親就好了，我先回去了。」一邊說話一邊動作，小女孩迅速地退到門邊，正要拉起把手時，女巫又開口說話。

「對了，小女孩，我想到了！」

「什麼？」拉著門把，小女孩睜大雙眼，滿臉的期待。

「妳孫女送來的蛋糕是檸——」

沒等女巫說完話，小女孩就迅速從些微開啟的門縫中竄了出去。看著那關上的門，女巫摸了摸鼻子，隨手揮下，空了的籃子就比小女孩還要先回到家。

還不知道籃子已經到家的小女孩憤恨地走在森林中，對著每一塊阻止她踏上平坦泥土地的小石子與樹枝就是一陣狂踢。但在這時候的小女孩不會知道，在可以被稱為少女的未來中，她將會愛上一位夢想住在森林裡的男士，而且為了安全他們選擇住在森林裡的獵人旁邊，又在這之後，稱呼她為媽媽的女孩，最愛的顏色是紅色，而且夢想是為自己的小孩縫製一套與她母親相同的紅斗篷，時間再再往後流逝一些，被喚作奶奶的她，那位決定住在森林中的男士已經不在身邊，住在森林旁已經成為婦人母親的女兒卻又不知為何擅自認為她想留在充滿過去回憶的森林中的房子，完全不相信她口中那會被大野狼吃掉又得救的預言。

於是，我們終於到了很久很久以前的現在，現在是老奶奶的曾經的小女孩躺在床上，望著天花板，毫無緣由的就知道，就是今天了，她將被大野狼吃掉又不知道怎麼一回事的被獵人救回，雖然她已經拼命說服過那個與她完全相反或許是隔代遺傳超超超喜歡紅色斗篷的女兒不要讓孫女帶著蛋糕還有紅酒來探望她，但是這真的是那欠扁的女巫說的該死的事與願違，或許女兒等待這個機會已經很久了，正興高采烈地為孫女穿上紅斗篷，不知怎麼想的竟然會為生病躺在床上的病人準備紅酒與蛋糕？數著天花板上木頭的條紋，曾經是小女孩的老奶奶突然想起了一件驚悚的事實——

森林裡的獵人不久前被繼母皇后徵招走了。

嗯哼哼哼，小公主，妳猜得到找獵人過去的繼母皇后是誰嗎？咦——妳竟然說這一點也不重要？這真是太太太傷我那故意找茬的心了，是的是的，好的好的，讓微不足道的在下繼續說下去吧。

在森林旁邊的一戶住宅裡，住著一個無論何時何刻都想穿著紅色斗篷的女孩，因為女孩穿壞紅斗篷的數量實在太多了，住在附近的人都叫她紅斗篷殺手——什麼什麼？小公主妳不喜歡這個暱稱？妳不覺得這稱呼很厲害嗎？比起那什麼小什麼紅什麼帽還要好聽啊！不不不，敝人在下當然不是因為妳剛才不猜繼母皇后是誰所以亂講故事，說故事是我的職業，我怎麼敢在店主人的眼皮底下亂來呢？當然是只有店主人在的時候才敢這麼做呢！……啊？小公主妳比較喜歡小紅帽這個名字啊？那麼好吧好吧，身為王子旁邊的騎士馬先生當然要遵循小公主妳的願望——

那麼那麼，被小公主賜予小紅帽尊稱的女孩，穿著她最喜歡的不知道第幾件紅斗篷，提著媽媽交給她的籃子，正走在森林裡的小道上，愉快地哼著歌，才沒出發多久就立刻把媽媽千叮嚀萬交代不可以隨便跟大野狼說話的警告給忘了。小紅帽跳的一下停止步伐，對著那看起來除了可疑之外只有可疑的大野狼露出燦爛的笑容，接著轉起圈子炫耀自己的紅斗篷。

發現這樣下去會什麼也吃不到的大野狼緊張之下張大了長滿利牙的嘴巴，被無法用言語形容的惡臭正面襲擊，小紅帽這才想起她親愛的奶奶正一個人孤單單地等待她的到來，左右手分別拉起紅色斗篷，小紅帽對大野狼簡單的行個禮，為她無法繼續展示紅色斗篷感到抱歉。

和大野狼愉快地道別後，小紅帽很快地就到達奶奶家，她挺起胸口，整了整喉嚨，輕巧地敲敲前方的木門。帶著笑容，小紅帽拍了拍紅色斗篷，兩腳踮起又踩下，她疑惑地歪了歪頭，再度敲了敲門，耳朵貼緊了木門，想要仔細聽屋子裡有沒有任何聲音響起，門對面沒有任何聲音傳來，手指抵著嘴脣，小紅帽突然想到該不會是奶奶發生了什麼是無法回應她？緊張之下，小紅帽推開了木門，然後睜大了雙眼——

「……奶、奶奶，為什麼妳眼睛睜那麼大？」這是小紅帽在震驚之下努力擠出來的第一句話。

「這樣才看得清楚呀。」

「那、那奶奶，為什麼妳要站、站在床上呢？」抖著嘴角，小紅帽不可置信地眨了眨眼。

「這樣才可以瞄準好呀。」

「那……那個啊，奶、奶奶，為、為什麼……」游移著視線，小紅帽嚥下一大口口水，深吸一口氣，「為什麼奶奶妳手上拿著獵槍呢？」快速說道。

「當然是因為這樣才能殺了你啊——」揚起溫柔的笑容，老奶奶像是對愛人訴說情話般充滿感情地緩緩開口，「我等了你幾乎一輩子呢，據說會吃了我的大野狼先生。」在話語結束的同時獵槍爆發出火光，碰地一聲在不大的屋子中形成回音。

顫抖著雙唇，小紅帽動作遲緩地轉過身子往後望去，不知什麼時候偷偷跟著她來到奶奶家的大野狼維持著雙手高舉的姿勢僵在原地，耳朵之間的毛髮被削掉了一條，哀嚎一聲，大野狼落荒而逃。

在這之後，徹底迷上槍支的老奶奶向從皇宮回來的森林裡的獵人學習獵槍的使用方法，成為了那片森林裡的不老獵人傳說，從此以後，再也沒有大野狼出現在那片森林中，小紅帽也持續不斷地穿壞紅斗篷，大家過著幸福快樂的日子——

「小公主，故事說完了喲。」你帶著滿足的笑容，看著那專注於故事的灰色雙瞳，剎那間覺得什麼都沒有改變。

女孩抬起眼眸，露出了甜滋滋的笑容，「很好聽的故事喲，馬騎士先生。」

「那真是太太太太好了，能得到小公主的讚美真是我最大的榮幸呀！」你誇張地擺動身體，像是戲劇中滑稽角色般行禮，接著你依依不捨地提起女孩的手，深情地望著對方，「雖然我很想在為受困於這充滿灰塵的說故事店的小公主再說無數無數多個故事，但我感覺得到那邪惡魔法使店主人先生逐漸逼近的腳步聲，請讓我先行告退。」

「好的，我等你回來喲，馬先生。」

「我一定會回來的，小公主，千萬不要放棄！」你鬆開握著的手，往後退了幾步，不捨地看著女孩。

「嗯嗯，我絕對不會放棄的！」女孩就像在祈禱般雙手緊握放在胸口，接著對正陶醉於分離之情的你開口說道：「馬先生。」

「是！」

「你要撞到回來的邪惡魔法使先生了喲！」

順著女孩帶著笑意的目光望去，你看見了不知什麼時候回來的店主人就站在你的後面，你往旁邊跳了起來，像是飾演將要去擊敗惡龍的勇者般說道：「哼哼哼，不過是個區區的金髮眼鏡配上愚蠢的藍眼睛，我才不會怕你呢！」接著你看向女孩，像是永別般說道，「小公主，不對，我親愛的葛麗特公主殿下，請等待我的歸來，﷽﷽﷽﷽﷽﷽﷽﷽﷽﷽﷽﷽﷽﷽﷽﷽﷽﷽﷽﷽面﷽﷽﷽﷽﷽﷽﷽﷽﷽﷽﷽﷽﷽﷽，受迫於邪惡魔法使，我現在必須去做苦勞了，不不不不用為我擔心，這都是為了那光明充滿希望的未來啊啊啊！」

看著你跑掉的背影，女孩收回視線對著回來的店主人揚起溫和的微笑，「歡迎回來。」

「嗯，你們在做什麼？」

「說故事、聽故事。」

「好聽嗎？」

「只要是漢賽爾騎士馬先生說的故事都好聽。」

望著女孩洋溢著幸福的笑臉，店主人也跟著漾起淺淺的笑容。

（完）

後記：

該怎麼說呢，生命中充滿意外，所以一篇文花了一年才寫完也是可能的，畢竟生命中充滿著意外。

有病童話系列如同板塊運動般的速度緩慢進行，不期不待不受傷害。

【附註說明】店員和女孩從頭到尾都在角色扮演，對話內容或真或假，內心描述基本上沒有謊言，還有，此系列中人物（故事店的）是沒有名字的，他們就只是店主人、店員、女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