勇者物語之後*4

「⋯⋯你的意思是，你們從鎮中心跑到這裡？」

躲在樹下的陰影，約瑟夫終於從艾略特的比手畫腳猜出正確答案，他看著仍有些喘氣，全身冒出汗滴，雙頰通紅的艾略特和艾莉絲，語氣中帶著不敢相信與「你們是白痴嗎？」的驚嘆。

「而且艾略特還扛著鋤頭？」

「嗯。」熱氣在身體四周奔騰，艾略特靠在樹上，點了下頭。

艾莉絲坐在離艾略特有些距離的地方，臉微微撇開望著日照下的農地，全身散發著希望被忽略的氣息。

「你為什麼要帶鋤頭去鎮上？」

「啊──」應了聲，艾略特抬起手胡亂的揮了揮，像是要用肢體語言來解釋帶鋤頭的原因，但沒多久就甩了甩手表示「算了」。

「⋯⋯反正一定是沒什麼大不了的原因，像是拿著鋤頭出門才被老爹交代拿東西給馬丁先生。」

「嗯！」艾略特搥了兩下胸口，用眼神傳達「兄弟」的讚賞之意。

「你就這麼累嗎？連說話都懶了。」

擺了擺手掌，艾略特遲疑了下才開口：「只是想看你可以解讀到什麼程度罷了。」

約瑟夫挑了挑眉，突然站起來，雙手抱胸，大有「來啊！」的挑釁意味。

只是艾略特直接忽略約瑟夫，轉向完全沒理會他們，正望著農地的艾莉絲，「艾莉絲妳看！這傢伙明明也沒好到哪裡去，快看清楚事實吧！」

「喂！接到挑釁不回覆才不是真男人。」

「只有白痴才會回應白痴的挑釁。」

「唷！矮冬瓜，很會說話嘛！」

「不要以為我剛跑完步就沒體力了！」

「來啊！」

就在艾略特撐起腳要站起來之際，艾莉絲瞥了他一眼，還附帶長長的嘆息。

「艾莉絲？怎麼了？」維持著半蹲的姿勢，艾略特擔心地看著艾莉絲。

又瞥了眼艾略特，艾莉絲撫額說道：「我為什麼要跟你一起幹這種蠢事啊？」

「欸？妳說什麼？」艾略特往艾莉絲的方向靠去。

「我說⋯⋯」咬牙切齒般，艾莉絲狠狠地瞪向艾略特，「我為什麼要跟著你一起在大街上跑啊？而且你還拿著鋤頭，有夠蠢的。」

「就，兄妹感情好嘛。」

「啊啊啊──這下又會被大家笑了啦！」

「被笑什麼？」

「都你啦艾略特，約瑟夫你也替我說說話啊！」雙手捂眼，艾莉絲朝空中吶喊。

艾略特疑惑地看向約瑟夫，「她怎麼了？」用眼神代替言語。

約瑟夫聳了聳肩，靠著眼神丟回「他不是你妹嗎？」的問句。

「艾莉絲？」

「你不要跟我說話啦！」

又回望約瑟夫，艾略特這次傳達的是「怎麼辦？」。

無聲地嘆口氣，約瑟夫先是用眼神回了句「真拿你們沒辦法。」接著再開口說道：「沒關係啦艾莉絲，鎮上的大家早就知道妳跟艾略特是感情很好的兄妹，兩人常常打鬧在一起，不會在意啦。」

雖然這樣說有點悲哀，但是不用艾莉絲對他大吼，艾略特也知道約瑟夫這小子絕對是選錯內容回話了。

面對艾莉絲更加沈重的神情，約瑟夫完全不懂他說錯了什麼，他疑惑地接收艾略特「你是笨蛋嗎？」的眼神，接著率直地問道：「我有說錯什麼嗎？」。

「啊⋯⋯」艾略特感覺得到身旁的少女就像要用眼神殺了他一般，拼命地射出如烈日班灼熱的視線飛箭，「其實也沒說錯啦。」

「艾略特！」

充滿朝氣完全不像剛剛連續在正午太陽底下全力奔跑十分鐘的喊叫聲在艾略特耳邊迴響，或許再接受幾次這樣的聲波攻擊會像鎮上雜貨店的波比爺爺一樣，同樣的話要重覆很多遍才聽得到，可是⋯⋯如果是艾莉絲的話，他沒關係！

「你看吧？艾莉絲常常提起你，而且還送你過來，這不是感情好是什麼？」聳聳肩，約瑟夫的眼神中透露些羨慕。「我家那些小鬼都還只會給我添麻煩，真希望瑪莉像艾莉絲一樣懂事。」

「欸？」

「我說⋯⋯約瑟夫⋯⋯」

「怎麼了？」

艾略特默默地瞄向受到極大打擊呈現放空狀態的少女，艾莉絲的好哥哥與艾莉絲是我妹妹在內心的天平裡擺盪，幾經掙扎後，他決定問個中間值的問題，「你怎麼看艾莉絲的啊？」

「什麼問題？當然是你的妹妹啊？」

「啊，是喔。」艾莉絲的在腦海中把他碎屍萬段的畫面似乎鑽進他的腦中，雖然被別人這樣盯很讓人不爽，但因為對象是艾莉絲，所以沒關係！

「怎麼了嗎？」

「沒什麼。」

「你今天還真奇怪啊？」隨意伸展下身體，約瑟夫雙手插腰說道：「好了！時間也差不多了，艾略特你們也還沒吃東西吧？那我們來吃些東西墊肚子吧！」

在約瑟夫去拿擺在一邊的食物時，艾莉絲突然掐住艾略的的雙肩，猛力地前後搖動，「艾略特！都是你的錯啦！」

「妳妳、妳精精、精神神頗好好、好的嘛、嘛，艾、艾莉絲。」被艾利斯搖著，艾略特抖著聲音回話。

「誰跟你精神不精神啦！」

「精、精神好、好好很好、好啊！」

「你不要岔開話題！」

「說、說起來來，艾、艾莉絲，這、這這這樣搖晃、晃我很難難說話、話呢。」

「誰理你啊！」

「不、不過過這樣、樣說話、話也也滿有有趣的。」

「誰又跟你有趣了啦！」

當約瑟夫拿著食物回來時，見到的就艾莉絲與艾略特和樂融融的玩在一起的畫面（約瑟夫視角），「誒，所以我說你們感情很好大家都知道了，不用特意在強調啦。」

「啊⋯⋯」傻眼地看著一臉我就知道的約瑟夫，艾莉絲無法控制地大叫：「艾略特！」隨著叫喊聲，艾莉絲的雙手也鬆了開來，毫無心理準備的艾略特就這麼往後倒下。

「痛⋯⋯」陽光透過樹葉縫隙，形成一點一點的圓，望著被遮蓋住的天空，艾略特的思緒瞬間飄到了遠處。

「約瑟夫，我跟你說喔，我跟艾略特真的不是兄妹！而且我們感情也沒有很好！」跪著來到約瑟夫旁邊，艾莉絲急急忙忙地撇清與艾略特之間的關係。

「但是你剛才發現艾略特沒在這裡，還立刻跑去找他呢。」邊說邊把麵包遞給艾莉絲，約瑟夫完全沒發現少女的表情僵了一下。

「⋯⋯那是因為，因為我怕艾略特他偷懶啊！」

「擔心艾略特不用害羞啦艾莉絲，畢竟是兄妹嘛。」又接著遞去一個木杯。

「我跟艾略特才不是兄妹！」接過木杯，仿佛要加重語調般，艾莉絲重重地把木杯撞上地面。

「就算沒有血緣關係，但還是可以是家人啊！」

「嗚喔⋯⋯」失落地往陽光下呈現燦爛金黃色的農田，艾莉絲憤恨地咬了一口麵包，狠勁就如那個麵包和她有什麼深仇大恨一樣。

「對不對？艾略⋯⋯特？」約瑟夫完全沒注意到艾莉絲的異狀，只是有些奇怪為什麼號稱最愛艾莉絲的傢伙沒有亂入他們之間的對話，「你還躺在地上幹嘛啊？艾略特。」

艾略特躺在地上，動也不動地看著被樹葉遮蓋的天空，宛如被時間丟下，他覺得自己彷彿不在這裡，身處在與艾莉絲不同的時空中。四周突然陷入安靜之中，彷彿聲音被誰帶走了似的。

他感覺得到往昔，那些隨著過往的夥伴一起回來的時光。他聞到了味道，隱藏在夏日空氣中的眼淚與憤怒的味道，他聽到一陣呼喊聲，那是很熟悉的同鄉的朋友的聲音，他轉過頭，看著那個臉孔上略帶不耐的朋友，回道：「你說什麼啊？約翰。」

「誰是約翰啊？艾略特？」挑起一邊眉毛，約瑟夫考慮著要不要將手裡的麵包丟向艾略特，看看這樣可不可以叫醒那個身高矮腦袋也不清楚的傢伙。

眨了幾下眼睛，艾略特深吸了一口氣，倏地坐起身，「哈哈哈哈，約瑟夫，誰說什麼約翰啊？一定是你聽錯了。」

「誰像你這個矮子，不僅腦袋讓人遺憾，現在就連嘴巴也出問題啦？」

「把食物交出來啦！你這個除了身高就一無是處的傢伙！」

就在艾略特說完的下一刻，約瑟夫就立刻將麵包丟向艾略特，結果不小心出太大力，麵包掠過艾略特的頭頂飛了過去。

「糟糕，我忘記你身高最讓人感到遺憾了。」約瑟夫聳了聳肩，一副莫可奈何的樣子。

「艾莉絲！妳看，這就是約瑟夫的真面目啊！」艾略特邊跑去撿麵包，邊大喊著。

「⋯⋯。」

「這又關艾莉絲什麼事了？」

「艾略特！你快過來坐好啦！」

聽到艾莉絲的叫喊聲，艾略特立刻乖乖在少女身邊坐下。

「是的，我回來了！」

「太近了！很熱啦──」

「不用害羞啦！艾莉絲！」

「誰跟你害羞啊！」

「我說，」打斷兄妹倆再次感情融洽的打鬧，約瑟夫默默地坐下，提議道：「我已經知道你們感情很好了，等會再玩吧？」

「好啊，艾莉絲我等下再陪妳玩喔。」艾略特溫柔地看向艾莉絲，雙眼沁著會讓對方氣到爆炸的笑意，語氣就如同大人對著鬧脾氣的小孩般和煦。

瞄了眼約瑟夫，咬牙說道：「等下給你好看，艾略特。」

「這才乖嘛。」

瞪著艾略特，艾莉絲像是把麵包當成對方般，用力地扯下一大塊，接著就鼓者臉頰，轉過頭慢慢咀嚼。

「你們兄妹倆感情真的很好呢。」完全把艾莉絲的行為解讀為害羞的反應，約瑟夫羨慕地感嘆道。

「唉⋯⋯」艾略特偷偷看眼一點也不想看向他的艾莉絲，在腦中拼命思索該成為艾莉絲喜歡到想殺了他的好哥哥呢？還是艾莉絲的好哥哥。但沒等他回答，約瑟夫就繼續開口說道：

「對了，你們知道勇者的夥伴來到附近的消息嗎？」

「咦？」

「⋯⋯。」

對於約瑟夫的發言，艾略特與艾莉絲雖然都將視線放在約瑟夫身上，但表現出來的情緒卻是相差甚遠。

「就是，聽說勇者的夥伴前陣子還在派提鎮，喏，派提鎮不是在附近嗎？」

「是在附近沒錯啦⋯⋯」

「⋯⋯。」

「所以我想啊，搞不好勇者的夥伴會來到我們鎮上，我們這鎮雖然不很大，但也不小不是嗎？」

「是沒錯啦。」

「⋯⋯。」

「啊——真希望可以見到啊！畢竟是我們的英雄啊！」

「啊⋯⋯」

「⋯⋯約瑟夫我跟你說喔──」雙眼炯炯有神，完全恢復精神的艾莉絲一臉興奮地看著約瑟夫。

「是？」

「勇者的夥伴已經來到我們鎮上了喔！」

「欸？」

「就是啊，剛剛我去找艾略特的時候，就見到了精靈喔！」

「真的？」

「當然是真的精靈啊！尖尖的耳朵，漂亮的金色頭髮，璀璨的藍色眼睛，還有那個人類模仿不出來的氣質。看起來超溫柔，就像一個溫文有禮的紳士。」

「真的嗎？艾略特？」

突然被點到名的艾略特臉上還掛著一副想笑又憋著的表情，似乎剛才艾莉絲所說的是哪個他認識，且印象與對方形容的完全不同一樣。

「艾略特？」

「啊？」尋著聲音看過去，艾略特仍未收回那欠扁的表情。

碰的一聲，艾略特往後倒下。

「抱歉，看到你那樣的臉，忍不住就出手了。」約瑟夫甩了甩揍出拳頭的手，非常理所當然地說道。

「艾莉絲⋯⋯妳看，這就是約瑟夫的真面目⋯⋯。」

「約瑟夫，勇者的事跟艾略特講沒用啦，他完全不相信勇者傳說。」忽略倒地的艾略特最後遺言，艾莉絲叮嚀般對約瑟夫說道。

「是喔？」

「哼哼，不要理艾略特了啦，約瑟夫，我跟你說喔，我還跟精靈大人約好了⋯⋯，啊！我忘記了！」

「忘記什麼？」

「對不起啊，約瑟夫，我要走了，我忘記我跟精靈大人約好了，要他們去我家的餐館等我。」

「約好了就快去吧，明天見了，艾莉絲。」

艾莉絲站在原地，猶疑地看了約瑟夫一會，努了努唇，最後還是只回了句，「那明天見啦，約瑟夫。」又在和躺倒在地上的艾略特對上眼時癟起嘴，撇過頭，一句話也不說地邁出步伐大步離去。

「迷糊又鬧脾氣的艾莉絲也好可愛喔，對不對啊，約瑟夫。」撐起身子，艾略特斜過視線看向仍望著艾莉絲離開的方向的約瑟夫。

「⋯⋯，」看眼艾略特，約瑟夫默默地轉過頭，小聲地說道：「是啊。」

碎碎念：

中間艾略特的部分，一直很遲疑要不要刪掉，但是又一直那樣。
還有約瑟夫最後面，頗喜歡這段的。
另外，越看故事越覺得這劇情安排真是⋯⋯？（想要挖洞躲起來的狀態中）
此外，吵架苦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