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4年12月28日 星期日

【短篇】第一人稱缺乏(上)

500字*10篇小短文,沒有第一人稱的第一人稱,在那個教室裡,「我」注視著一切。






旁觀者

我有一個夢想。那個傻呆看著天空說道。

什麼夢想啊?帶著飽含惡意的笑容,沈晨斜瞥了大個他們一眼。接收到沈晨的眼神,大個他們圍繞住傻呆,「是啊,是什麼夢想啊?」「老大你的夢想是什麼啊?」各個絞盡他們貧乏的腦袋,想要從中挖出與其他人詞句不同但意思相同的回話。

彷彿未解讀出他們明顯外露的惡意,傻呆認真地看著沈晨,乾淨如嬰孩般透澈的雙眼,就這樣對著那如同困獸充斥不信任的眼瞳,你是不會懂的。不怕死地這樣說道。

沈晨愣了一下,又在瞬間露出滿是惡毒的面容。不需要沈晨打任何暗號,大個他們已經一把抓住傻呆,「喔唷,老大你不說怎麼知道我們不知道唷!」「皮硬了嗎?老大!」接著又是一陣陣例行公事般的辱罵與參雜了暴力的打鬧。

傻呆的臉上始終掛著笑容,眼睛也還是那麼清澈,就好像那只是孩子對大人的撒嬌胡鬧,又或是他是帶他人受苦的聖人。偶爾瞄過來的眼神,似乎再說沒關係,你只要待在那躲著就好。

如同螞蟻從背脊爬上脖頸再到皮質層,瞬間強烈的惡意如同海濤般被吸引起來。沒關係,你只要在那受苦就好,因為那就是你該扮演的角色。

傻呆依舊困在大個他們與沈晨中間,臉上帶著看盡一切的表情,但螞蟻已經離去,只留有海濤打過的坑洞,窗外是藍天白雲還有金色的太陽,日復一日,年復一年的普通美好悽慘的一天和往常一樣,來了又走,走了又來。





目擊者

沈晨與母親牽著手,或者該說沈晨牽著母親往前走,又或是沈晨帶著一個精神不太正常的女人走在街上,也可以說沈晨領著一個頭髮發白表情恍惚動作如同孩子般的女人在街上散步。

那女人讓人聯想到了在教室裡待在食物鏈最底層的傻呆,但是站在女人身邊的沈晨臉上卻見不到任何輕蔑,平靜的臉上隱藏著微弱的彩虹七彩光芒,那就像是耶穌背後那隱隱可見的聖光。神聖的就像什麼不應該被窺視到的景色,侵擾是不被允許的,就連視線的停留都是種冒犯,最好如同蛇拖行著身體無聲無息沒有溫度的從旁溜走。

但還是被發現了。畫面破碎成白色浪花,光線折射刺痛了眼睛。畫面被破壞了。那就像是在眾人望之興嘆的畫作上打上大大的叉一樣,黑色的,但是刺眼。

或許沈晨已然忘記也說不定,在某個如黃昏中突然出現的樂園裡,忘記了彼此是誰,陷入迷幻藥的狀態之中,他曾經說過,他是厭惡「她」的。但同時他也愛著「她」。每當看到傻呆,就會讓他想起那個只會在家中發呆等著人照顧的「女人」,所以他要欺負「他」,因為他愛著「母親」的同時也厭惡著那個只管等著別人照顧什麼都不在意的「她」。

沈晨瞪著從旁經過的人,究竟是想保護母親還是要捍衛自己。搞不懂,無法讀通,畢竟人本來就無法互相瞭解。





資優生

終究,人還是自私的。在放學後的教室裡的林曉妤這樣說道。

林曉妤,小魚,小雨,就連不懂甚麼是美的大個他們都知道她是多麼完美,不可以抱持著隨便態度就接近的女孩。就似人們口中的那些傳奇般的英雄人物,宛如不會陰晴圓缺的銀色月亮的女孩,在墜下高樓前這樣說道。

那身姿就像裝著偽造的翅膀的伊卡洛斯那般,是朝天空飛去,只是不小心墜落陸地。雖然沒有親眼目睹,不,這是不用看見就可以知道的事。當林小魚朝天空飛翔時,那因為太陽太過炙熱而墜下的身姿一定是美的,或許用美這個字還不足以形容,但就只有美這個字可以形容了。

海濤聲在耳邊響起,鹹黏的空氣籠罩了整個教室,就像是在大海上聽見人魚的歌聲因而著迷來到甲板的水手,仍留在教室裡的同學都被林小雨的聲音給吸引,宛如目睹梅杜沙的雙眼般沈默地等待林曉妤再度開口。

但是人魚公主卻說不出任何話,低垂著眼眸就像在思考該如何運用手中的這把短刀,女巫在她耳邊訴說了什麼沒有人知道,浪花無重力地灑在她身上,昏暗的教室裡,林小魚的身影就像即將消失一樣淡薄。

沒有人知道,除了那三位女神,如果在那個沈浸在暮靄中的教室裡知道將再也見不到林曉妤的話,那麼會怎麼樣呢?沒有人知道。





師長

你們有人知道任何關於林曉妤的事嗎?紅著鼻頭,王老師在講台上問道。最近曉妤有表現出跟平常任何不同的舉動嗎?

或許是被家長還有學校責問了什麼,又或者是身為老師的責任感,王老師撐著雙手,用力過度使講台發出刺耳的聲響,蒼白的臉孔如金剛力士憤怒皺起,但那其中缺乏讓人敬仰的威嚴,只有小丑笑臉的滑稽。

教室裡只有王老師的聲音,宛若那個黑髮稀疏的男子正一人對著空蕩蕩的教室演練訓話的場面,你們懂事情的嚴重性嗎?你們的同班同學跳樓自殺了喔!有沒有人知道任何關於曉妤的事?在事情發生之前有人聽到她說了什麼嗎?

王老師一點也不明白,一點也不明白究竟林曉妤是什麼樣的存在,一點也不明白林小魚這個人、這個存在代表了些什麼。沒有人說出小雨在那個昏黃教室裡說的那句話,即使全班都已經知道了那個妖魔出沒的時刻小魚說了些什麼,但還是沒有任何人願意張開嘴吐出任何話語。因為就算說了,王老師也是不會明白任何事的。

「老師,你什麼也不懂。」沈晨說了,對著王老師說出大家的心聲,那語氣裡的冷淡、疏離,在在都打了王老師一掌接著一掌,「你們這些大人,根本什麼也不懂。」

偶爾會有那麼個時候,原本對立的派閥因為一件事站在一起,就在沈晨打破教室的沈默的這個時候,班上的全部人都站在他那一邊。




演員

沒有人有任何改變,在林曉妤離開之後,沒有人有任何改變。

海潮已然退去,只留有鹹黏的空氣彌漫其中,飄蕩、附著、凝聚、落下。人魚公主的歌聲殘留在聽過的人的耳中,但是海面上只剩下浪花打成的泡沫,現在就連海都消失在視線中,徒留捉摸不到的氣味在空氣之中。

你不覺得這很像是一齣戲嗎?吵鬧如往常的教室裡,沈晨這樣說道。就像是林曉妤的死不過是一場戲,或是我們一起演了場有林曉妤存在的戲?聳了聳肩,沈晨看了眼和林小魚感情很好正笑得開心的楊,真是好笑。

沈晨他不知道,在某個時刻裡空蕩的教室中,楊曾經這樣問過這樣的問題,「你覺得生命是什麼呢?」沒有期望得到任何回答,更或是只是單純對著空氣說話,「小魚死了,但我卻還是可以照常生活,她明明是我很好的朋友,但是為什麼我現在卻可以這樣站在這裡,像什麼事都沒發生呢?」楊望了過來,「你說,生命是什麼呢?」


鼻腔裡仍殘留著大海的腥味,可是在經過可以成為很久很久以前的時間之後,氣味將會消失,就像從未存在過。不知道年老的蒲島太郎是怎麼想的,是想要沈浸在失去一切的絕望中?還是滿足於記憶被時間沖刷掉的新生活。










關於:

        曾經看過一種說法,寫小說不難,只要讓一個角色走出家門就是一個故事。

        所以有陣子我隨意照著下筆時的感覺開始寫,然後隨著人物的進展而有了劇情,漸漸地也開始看到結尾。而這篇作品也是以這種想法寫出來的,還有因為接觸了意識流的作品所以對那種落落長的敘述有些興趣,也跟著挑戰了自己的能耐,嘗試些平常沒有用過的敘述方式。

        此篇《第一人稱缺乏》,就篇名來解釋,是篇沒有第一人稱的第一人稱作品,也就是說我在作品裡玩了「你我他」的遊戲,不可以出現「我」、「我們」這類第一人稱敘述。

        雖然創作時給自己這樣的限定,不過不知道各位在看過後會有什麼感覺就是了。

        然後,因為最初下筆時是在心情不好時所寫的,因此整篇的基調算是消極到極點(?),或者說,發揮了無上的中二力(笑)。
       也因此,裡頭的描述,不用太過細教。

        是說,先發於創革,要說的話也先在那講了,又複製貼上一次覺得會比本文還要長,那就,只挑重點講?


        這幾篇裡頭,我最喜歡的是「資優生」,因為那時候感覺上來,所以一股腦地把我所知的梗都用上,所以非常扎實。
        至於內容,其實小魚自殺的原因就我寫這篇來講並不重要,重點在於小魚是個資優生,也就是她是完美的,所以不管她做什麼都是完美的。
        是以這種感覺寫出來的。


       其實我是覺得作者不用說太多話,但是關於這篇創作,實在是燃燒了好多腦容量,所以總是想說很多,不過再講下去就真的比本文長了,所以我想我還是閉嘴好了。

        p.s.蒲島太郎的部分是受到太宰治《御伽草紙》的啟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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