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謝死神先生的出手相救
死神先生與他的羊
然後他的羊在旁邊咩咩叫，有點吵。
在說到這邊時，奶奶微微皺起了眉頭，原本就佈滿皺摺的臉龐更加凹凸不平。
很吵嗎？
聽到我這麼問，奶奶往旁邊看了眼空著的病床。害我沒聽到死神的聲音。這樣悶悶地說道，感覺好像真的很遺憾。
那羊是什麼顏色？
但我只在乎那隻羊，我從沒有聽過死神會帶著羊。
跟我的羊咩咩長的一樣嗎？
就好像在回應我的話，旁邊的機器發出了噗咻咻的聲音。
「咩？」
不讓機器太過寂寞，我歪過頭發出了故事書上面寫的羊的叫聲。
聽到我的叫聲，奶奶瞇細了本來就被眼皮蓋著所以不大的眼睛，伸出乾燥有點恐怖的手，摸了摸我的頭。
我想起家裡的小胖，閉起眼睛不自覺叫了聲：「喵？」
啊，找到一隻小貓了。
就像在家裡一樣，奶奶乾枯的手指搔了搔我的眉間，害我差點忘記死神先生的羊。
睜開眼睛，我看著奶奶混濁的眼珠，問道，那隻羊是什麼顏色？
滾了一圈跑開奶奶的手，我半躺在綠色的被子上，是一陣灰塵和濕氣還有很多我不喜歡的味道。
往後躺上升起的床板，奶奶想了一下，死神穿著黑色的罩子，就跟ＸＸ的故事書一樣。
卻只說了死神的顏色。
我不滿地鼓起雙頰，正要張大嘴巴的時候，背後傳來了開門的聲音。
「ＸＸ有沒有乖乖的，不可以吵奶奶喔。」
明明聲音還卡在喉嚨裡沒有發出，我皺起雙眉，轉過頭看向媽媽嘟起雙嘴，但沒等我說半句話，對方就舉起食指比在雙唇前：
「噓——」
我生氣地轉回去看向奶奶，想要奶奶證明我沒有吵鬧，結果卻看到奶奶默默地也伸起食指擋在嘴巴前。
噓——
我喪氣地趴上床，但沒一會就感覺到有兩隻大手把我從床上抓起，拉著我的肩膀往後靠。
「ＸＸ有沒有乖啊？」
抬頭看著站在背後的爸爸，我緊抿雙唇，撇過頭當作沒有聽到對方的問句。
來到奶奶身邊的媽媽牽起奶奶乾瘦的手，背對著我站著。
「媽——」
不管幾次，只要聽到媽媽喊奶奶「媽媽」，我都覺得很奇怪，就好像媽媽還是個小孩一樣。
我鬱悶地看著媽媽的背影，還有隱約可以看到的奶奶乾瘦的臉。
「⋯⋯」
但不管等多久，都沒有聽到媽媽說的下一句話，我抬頭看向爸爸，悶悶地問道：「我們要回去了嗎？」
爸爸在我肩膀上的手抓了抓，沒有回答我，只是靜靜地看著前方媽媽的背影。
我舉起手，兩手各拉住爸爸的手，隨著身體晃動也擺動兩人的手，直到這時爸爸才像注意到我的存在一樣，低下頭看了我一眼。
「⋯⋯我先帶著ＸＸ出去走走。」然後再次抬眼對著媽媽說道。
「⋯⋯」媽媽發出了好像是回應，又好像只是錯覺的低鳴聲。
「嗯？」
我與低下頭的爸爸對視，爸爸輕輕地揚起嘴角，悄聲地對我說：「來跟奶奶說拜拜，我們下次再來。」
看著幾乎被媽媽背影遮擋住的瘦小身軀，我拉著爸爸的手晃了晃，怯怯地說：「奶奶拜拜——」
接著我與爸爸一起走出房間，只是下次再見到奶奶時已經換了地方。
他們說我還太小，搞不好會嚇到，爸爸問我要不要跟他一起待在外面，等他們出來，但是我有問題最後想問奶奶，所以我跟著他們一起進去了。
隔了一段時間再見到的奶奶躺在白色綢緞的箱子內，本來消瘦的雙頰異樣的鼓起，乾皺的皮膚呈現奇異的光澤，很像塑膠，一戳就破，但我完全不敢想像如果破掉了那裡面會是什麼樣子。
我跟在媽媽身後進去，不自覺地感到不該去看媽媽現在是什麼樣的表情，就好像現在在身邊聽到的低鳴聲都是不存在一樣，假裝什麼都沒有發生。
媽媽說她是奶奶，所以一點也不可怕。
其實我也沒有感到可怕，只是覺得哪邊奇異，感覺很不像現實，又或著是深知道這是現實但我必須感覺這不是現實一樣的異樣感。
跟在媽媽的背後，等我走到奶奶臉的旁邊時，我悄聲地迅速問出我最重要的目的——
所以羊是什麼顏色？
看著眼前的那個長的很像媽媽，但又比媽媽還要年輕的人，我不自覺地開了口：
「奶⋯⋯姊姊？」
雖然知道對方是誰，可是眼前的人實在太過年輕，我總覺得叫她奶奶實在太奇怪，中間突然改變稱呼。只是沒想到那個長得像媽媽的「姊姊」，卻一臉生氣地拍了我的頭。
「什麼姊姊？叫奶奶！沒大沒小的。」
我摸了摸雖然被打但卻一點感覺也沒有的頭，嘴巴默默繃出：「好痛⋯⋯」
「哎唷，哪有這麼誇張。」
剛剛才打過我的手，又像以往一樣搔了搔我的頭。我瞇起雙眼，覺得頭皮傳來的搔癢感很懷念。
等奶奶收回手後，我也睜開眼睛，直到這時我才注意到奶奶的旁邊還有另一團東西。
高度大概到奶奶的腰間，也就是說只比我矮一點點，顏色不斷變化，像是傍晚的天空，或是下過雨後出現的彩虹，還是晴朗白天的白雲。形狀偶爾像是很大隻的小胖一樣軟綿綿，但有時候又像怪物一樣在像是頭的地方出現兩支大大的角。
我抓緊了雙手，很想躲到奶奶旁邊，但是那個奇怪的東西就在奶奶身邊，讓我無法動彈。
就好像一直在轉圈圈的媽媽的手機的畫面，我感到雙眼冒花，「凹嗚⋯⋯」只能緊張地瞄向奶奶，希望她有接收到我的悲鳴。
「怎麼？你不是一直在唸嗎？我還特地借來。」
「⋯⋯？」我感覺到眼淚在眼框裡轉，我沒有想要看這個怪物啊？
「喏。」不過奶奶完全沒注意到我逐漸感到呼吸困難，反而還踢了一腳那個現在長了尖尖的兩隻腳的東西，硬是把它推了過來。
「⋯⋯⋯⋯」我抓緊雙手，腳像是被黏住一樣卡在原地，身體微微往後傾，希望能離那東西遠一點。
就在眼淚真的要掉下來的時候，奶奶說出的話瞬間把眼淚給縮了回去——
「啊你不是想知道羊的顏色？」
「⋯⋯羊？」
「不然呢？」
我愣愣地望著一臉好像我在說傻話的奶奶，接著再來回在現在又變成軟蓬蓬像團雲的東西，「⋯⋯羊？」
「是啊。」
「黑漆漆的死神的羊？」
「不是說了。」
我不敢相信地看著前方的一團不明物體，「可是、可是、可是羊不是那樣⋯⋯」我想起爸爸買給我的羊咩咩的玩偶，兩手像是中間存在著什麼一樣抓著空氣比畫。
對於我的反應，奶奶只是淡淡地嘆了一口氣，就跟她看到不到5歲的小表弟因為吃進嘴裡的東西沒想像中好吃所以躺在地上哭鬧時一樣。
就在我鼓起雙頰表示抗議時，卻看到奶奶的手伸向那一團東西，拍了幾下好像是背部的地方。而當奶奶的手抬高時，有幾絲不明的東西也跟著纏繞到她的手上。
「好啦！」
我疑惑地看向奶奶，就像水煮蛋一樣光滑的臉上掛著淺淺的笑容。
「時間差不多了。」
「⋯⋯什麼時間？」
沒有回答我的問題，奶奶只是伸手又搔了騷我的頭，這次我沒有閉上眼，只是呆呆地看著被手臂擋住大半的奶奶。
「要乖乖吃飯。」
嗯——
睜開眼時，感覺到一陣呼吸困難，我瞬間了解發生了什麼事，從被子裡伸出手，拍了拍躺在我胸前的小胖。
小胖不滿地悶悶叫了幾聲，但還是像每個早上一樣認命地離開，或是剛好時間到了去吃早餐。
「ＸＸ——起來了嗎？」同時，媽媽的聲音從房門外傳來。
「⋯⋯起來了——」含糊的聲音從我嘴裡傳出，我翻個身從床上坐起，呆呆地看著眼前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房間景色，還有圍繞在床邊的各種顏色的蓬蓬的羊咩咩玩偶。
啊。
「媽媽——」再次扯開喉嚨，我跳下了床，想起剛剛做的夢，碰碰地往媽媽的方向走去。
我看到了奶奶，她還帶著好像是死神先生的羊。
新工作剛滿一年多，
去年剛入職沒多久還發生了我不清楚整理白包也是工作內容的一部分？的困惑。
然後在告別式上，我想起了以前去看家中長輩最後一面的事情，就想著這可不可以用呢？
中間忘了怎麼聯想了，於是這篇就產生了。
一面也沒露出來的死神先生是我2011年練習寫的一篇短篇，死神碰到了一個少年，然後跟他借了一隻羊。
這就是那隻羊和死神先生。
沒頭沒尾的一篇，總之，努力社會化中。
還有因為想著沒時間寫東西，所以不會想加班，意外得到的好處。
和工作結束後寫東西真的好累啊⋯⋯
大家真厲害。
對了以正確的稱呼來說，應該是外婆，但我不想用外婆，也不想用阿婆，所以就決定奶奶就是奶奶了。
奶奶：我就想被叫奶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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